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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现场的军统全都被制服了，独眼中尉立刻命令道：“把这几个缺管教的全都弄进厂里，看看里边儿有什么能吃的，能卖的统统拿走！”
那伙子士兵听了这话发出了一阵轻声的欢呼，连拉带拽地把马奎和他的手下带到了印厂里，有几个还顺便儿给了那些特务几下，然后就把他们捆好了锁进房间，连抢带砸地闹腾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儿，这帮子丘八爷终于满意了，随着那个独眼中尉一声令下，收获颇丰的丘八爷全都大摇大摆地走了。
张孝武大致明白了这场闹剧，沉吟着问道：“咱们的人怎么惹着了他们？”
马奎回答说：“我听他们那意思好像是要进来找吃的，咱们的人不让进。”
张孝武当然不会听信这个借口，立即追问道：“你凭什么说他们是溃兵？”张孝武突然闪过了邹立敬的影子，他怀疑邹立敬从中作梗，因为他手下好几千士兵，随便拨拉出一帮人来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不过马奎紧接着的回答却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儿，马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真是溃兵，一个个油渍麻花的跟要饭的差不多！光是身上的军装就有灰的和黄的两种，还有几个脑袋上还带着船形帽，跟中央军刚调来时戴的那种一样。那个蒙着纱布的中尉穿着跟咱们一模一样的美式军装，估计属于好几个建制。”
张孝武泄气了，前一段解放军合围北平时，无论是傅系的军队还是划归剿总管辖的蒋系军队，光在解放军的炮击下撤消了编制的报表就满满一张，这还不算从保定前线败退进城的32师残部，和大量已经被消灭了建制的散兵游勇，这根本就是一本糊涂乱账，就是华北剿总的点编处也闹不清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在四九城里瞎游逛着。
马奎不知道张孝武是在想这个，还以为他是在分析着刚才的情况，便凑上去说道：“在这伙儿溃兵里，闹得最凶的就要数那个左眼上带着纱布的中尉了。那些溃兵好像全都在看着他的眼色行事，那独眼儿都快混成山大王了！”
张孝武没有理他，他扔掉了烟头儿背着手走到了那些已经被松了绑的特务面前，挨个儿问起了情况来。可那些特务还没有马奎说得清楚，除了他已经知道了的这些，谁也再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了。
张孝武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能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不由得一股怒火腾地窜了起来，他猛地解开了将官呢大衣的扣子，指着马奎大骂了起来。张孝武当着所有特务的面指着马奎骂道：“无能啊！你真无能！这还是在几十万大军护卫着的北平城里，你居然能让几个败兵给收拾了！这要是出城去跟共军打阵地战，你非得让他们空手抓了去不可！”
看着一向沉稳的张孝武这样震怒，包括马奎在内的军统都噤若寒蝉，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了。此时印厂的走廊上，掉根针都能吓谁一大跳。
发泄了一阵之后，张孝武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儿平衡，这才想起有正事儿要办。他皱着眉头对马奎说道：“马奎，你赶紧去把柳南堂带来，回去审讯。”他这一生气不要紧，连马副站长这个称呼也省略了，让马奎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似的，情不自禁地扑腾了起来，生怕张孝武一怒之下不再兑现这个许诺了。
看着马奎的狼狈样儿，人群儿里几个跟着来凑数的处长心里反倒挺高兴，他们表面上虽然一脸严肃，但一个个却都不约而同地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暗自窃喜，心里大呼过瘾。
倒霉催的马奎这回可真的傻了眼，柳南堂单独呆着的小屋里已经没了人影，只有一把椅子躺在地上。马奎望着眼前的情景，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眼前一黑好悬没晕倒在那儿。他愣了足足有半分多钟，才跟做了贼似的走到了张孝武跟前，用哆里哆嗦的语调儿报告道：“站……站长，柳南堂跑……跑了……”
一听这个消息，张孝武整个人也惊呆了，他冲着马奎连着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话来，因为他已经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儿了，他恨不得把马奎生吞活剥了才能解气。
望着气急败坏的张孝武那怒不可遏的样子，马奎的两条腿忍不住不争气地打起了哆嗦。要知道，柳南堂是一个关系到高度机密的共党要案中唯一的人犯，他就这样从自己的手底下给溜了，按照军统内部的纪律，张孝武就是掏出枪来给他的脑袋开上两个天窗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结果，比起被押上飞机到重庆中美合作所的监狱渣滓洞或是白公馆，品尝上一日三回的美国洋刑法还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呢。想着自己面临着的悲惨命运，马奎简直站都站不稳了。
张孝武气归气，但脑子里却异常的清醒。他内心里绝不肯相信这次事件真的是溃兵作乱。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们不抢全是美味的糕点铺子，也不抢随便抓一把就能过上几年的首饰楼，却在偌大的北平城里专挑这个军统重点监控的印厂下手，实在没法解释。很显然这是共产党的地下组织精心策划的，他们之所以这样，目的当然是劫走柳南堂、斩断自己的线索。现在，人家得逞了，也许就躲在哪里捂着嘴偷笑呢，而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他们增加笑料了。
想到这里，张孝武迅速恢复了常态，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居然出现了一丝笑意，和颜悦色地对面前几乎快要精神失常了的马奎说道：“振作起来！胜负乃兵家常事，走了个小小的柳南堂，哪里用得着这么灰心丧气？”
张孝武说着话，看了看周围的狼藉一片，转过身对身旁的军统特务们说道：“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赶紧回去吧！”
军统特务飞快地转身朝门外走去，张孝武恶狠狠地轻声对马奎说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人去抓那独眼儿的中尉，要是能认出那些溃兵更好，有一个算一个，全押回站里来！”
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马奎一听正中下怀，用语言难以表述的感激的眼神望了望张孝武，这才急赤白脸地带着人走了。
宣武门邹立敬回到的住宅，这位司令已经回到了家里。他四下里寻找着董建新和戴二小姐，这两个人却一个都还没回来。邹立敬正要开口，想让古云豹去看看。大老远就听见戴二小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显然是在询问她的女仆：“司令回来多久了？客人也回来了吗？”
说话之间，穿着一件貂皮大氅、两手拢在一个皮桶子里的戴二小姐已经一阵风儿似的挑帘儿进到了屋里，一看见邹立敬就高兴地说：“你不用着急了，我已经有了解决纸张的办法了！”
望着意气风发、满面春风的妻子，邹立敬用开玩笑的口吻笑着说道：“让夫人惦记着了，我已经回来一会儿了……”
戴二小姐把一个密封的大纸袋子往桌上一放，得意非凡地打断了邹立敬的话说：“这回咱们算是有了印刷钞票的理由儿了，连纸也不用愁了！”说着便娇嗔地瞪了邹立敬一眼抢白道：“没看我忙活了这么老半天，怎么不给我倒杯水呀！”她这一高兴，不知不觉地把跟邹立敬约好的“人前一定给面子”的约定给忘到了阴山背后，按照两人独处的“家规”使唤起这位在外面威风八面的少将司令来。
古云豹正巧走到门外，他无意中听到夫人说的话，差一点儿笑出声来，只得攥着拳头凑到嘴边儿，掩饰着咳嗽了两声儿。
邹立敬丝毫也不以为忤地转身倒了杯茶，笑眯眯地递到了戴二小姐手里。戴二小姐接过茶放在桌边，她打开了桌上的纸袋子，从里边儿拿出了几块印版，仔细地看了看便顺手递给了邹立敬。
古云豹在门口轻轻地说道：“夫人，同和印厂的刘管事求见，他有东西交给您！”
邹立敬一愣，戴二小姐却微笑着说道：“咱们要的纸来了！”说完便对古云豹吩咐道：“你把东西拿这儿来吧！”说着话，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盈盈地看着古云豹飞快地走出了门外。
工夫不大，古云豹就拿着在剿总门前交给刘管事的那个公文袋和一张卷起来的纸回来了。戴二小姐兴冲冲地把公文袋往邹立敬手里一递，说：“看看吧，有了这个咱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印钞票了！”
邹立敬看着从剿总李世杰处拿回来的批文，笑道：“你戴二小姐可真是手眼通天啊！这样的差事你也能揽到手，真是让人佩服！”
说着话，邹立敬又仔细地看了看批文笑着说道：“这回行了，咱们先印点儿让长官应应急，剩下的就印人民币了！”说完这话，他又不无担心地用手轻轻地敲了敲批文，问道：“可这上边写得清清楚楚，剿总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