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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壁记 陈登科-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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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叫郑芸,比昔霁小两岁。她父亲是昔憬的下属,当信访科的科长。平素是昔憬家的常客。郑芸当然也从小就和昔憬的几个孩子玩熟了。大家都叫她芸芸。昔憬有时叫她“林黛玉”,因为她生成一副病歪歪的古典美人相。聪明,文静,还好皱着眉头,想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更添了一层多愁善感的模样。
  昔憬和秦斐都挺喜欢芸芸。芸芸的母亲不止一次地对昔憬讲:“我这个芸芸将来就做你的儿媳妇吧……就怕高攀不上哟……”
  昔憬就哈哈大笑:“怕我这个调皮儿子没有这份福气!”
  这言来语去,两家都等于拍板了。但归根结蒂还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
  昔霁和芸芸,原先倒是青梅竹马,稍大一点,从父母亲那里听来些半当真半玩笑的话,反而疏远了。尤其是芸芸,看见昔霁,有意躲开着点,有时到他们家来玩,也只和昔霁的妹妹们在一起,遇到昔霁在画画,便远远地瞥上几眼。
  这会儿,楼上楼下都没有人,芸芸也大胆了点。她望着昔霁呆愣愣的样子,没有和他讲什么,主动地提起他的画箱、速写本和简单的背包,努努嘴,帮他打开了门。
  一进门,一股子尘土味直扑鼻子。昔霁更加吃惊:这屋里,箱箱柜柜,全被砸破了。大立柜的镜子裂了一条长长的缝,照出了屋里被洗劫后的萧条疮痕。
  昔霁打开了一个个房间的门。开门的风,吸起了地上的碎纸片,在空中乱舞。他从惊呆变成狂怒,而这狂怒又似乎全部倾泻在站在门口的十五岁的小芸芸身上。
  “我的家呢!人呢……!”他沙哑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爸爸呢!妈妈呢!妹妹弟弟……”
  芸芸吓坏了,望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睛,连连用手指放在嘴巴上,做着叫他轻声的手势。她踞着脚,扒着他肩,轻声道,“你家挨斗了……昔憬伯伯被关起来了。人家说他是‘特务’。秦斐阿姨从来没有回来过。听说也隔离审查了……。昔蕾带着小菁、小伟到你叔叔家去过了……。嘘!你不要急!不要发脾气!不要生气,咱们这院子里,好多家都这样……”
  昔霁推开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象被困的小狮子,满头乱发都竖了起来。他一圈一圈地转着,从这间屋子转到那间屋子,从那间卧室又转到这间卧室,踩着满地的碎玻璃碴。吱吱嘎嘎的声音,就象是愤怒的牙齿在磨擦。
  芸芸望着他那样子,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皱着眉头,低着头看着昔霁的脚。他脚上的翻毛皮鞋已破了。脱了线的鞋帮和鞋底,一张一合,啪哒啪哒地作响。
  芸芸不由得天真地笑了,但浮在脸上的竟是比哭更难受的那种笑,她喃喃地说道:“霁霁,你的皮鞋破了。”
  昔霁没有理睬,漂了她一眼。看见她脸上那种古怪的微笑,圆睁了眼睛,吼道:“管你什么事!哼……你看了好笑是不是!”说着,解开了皮鞋带,嗵!嗵!把两只皮鞋干脆甩掉了,只穿着袜子,照样来回地走。芸芸一看,袜子也是破的,再看地,走着走着,猛地眉头皱了一下,袜子底下渗出了血,他踩着玻璃碴了……
  芸芸惊叫了一声,连忙拉住他,扶他坐在椅子上。她忽然变得很勇敢,也不顾昔霁的犟劲和怕人的目光,一半命令一半哀求地说道:“看你,和谁在枢气?……”她竟不顾羞怯地去脱昔霁的袜子,还很快端了一盆水来,机灵的眼睛又马上发现柜子角上有一瓶紫药水,这是抄家的人不需要的,她马上拿了过来。
  昔霁的脚在冷水里一冰,头脑冷静了些。又看见芸芸半跪着在侍候自己,刷地脸红了。他推开了她:“我自己来!”声音是不好意思的,眼光也含着歉意。
  芸芸也脸红了,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低着头,说道:“你走了很多路吧!嗯……一定的!还画了不少画吧!我看看好么?……”
  昔霁没有回答,眼睛呆呆地望着脚盆里的水,脚底的伤口渗出来的血把水染红了。
  芸芸大胆地打开了速写本,把一张张速写摊在地上。
  昔霁又看到了自己串连长征的记录,文化大革命开始时的狂热,又浮现在眼前……
  芸芸看一张,轻轻地念着画面上的记述:“啊!‘金水桥边幸福会见毛主席’……啊!‘贺老总和陈毅元帅’……‘上海市委门口的静坐’……”突然她不念了,惊奇地盯着几张在这速写本里那么格格不入的画。
  画面上是龙门石窟的菩萨,还有白马寺的建筑,少林寺的回廊,参天古柏掩映的大雄宝殿。
  芸芸睁大着眼睛,望望昔霁:“这是‘四旧’。”
  昔霁说:“什么‘四旧’?这是了不起的艺术,是民族文化的精华。”
  芸芸说:“我们这里的迎江寺,菩萨都被红卫兵推倒了。那菩萨有三层楼高,他们用绳子套在菩萨的脖子上,几百个红卫兵,喊着一二三……轰!差一点连房梁都拉塌了……”她又说,“现在,这庙都变成文化大革命的展览会了。你……你还画这些干吗?”
  昔霁道:“文化大革命不是大革文化命!我就反对这样做,还和别人打了一架。”他解开衬衫,指指颈脖下一道疤,“这就是给人家抽了一皮带留下的。”
  芸芸说:“唉!你犯不着……”
  昔霁又圆睁了眼:“你懂什么?这些文化遗产是人民创造的,比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基罗的雕刻还早几百年。哪个破坏它,就是犯罪!毛主席是这样说的。周总理还专门指示要派人保护……”
  芸芸又微微皱紧了眉头。这是她思考问题时常有的表情:“嗯——!我也觉得现在这迎江寺里的菩萨推倒了之后怪阴森森的。人家说这是革命。——里里外外都涂上红漆,神龛里还摆上毛主席的塑像,真难看!可谁也不敢提意见。你记得么,那个常和昔伯伯下棋的退休的老红军……”
  昔霁打断了她的话:“是刘长林伯伯?”
  芸芸点点头:“正是他。因为他反对这样做,说这样是糟蹋毛主席老人家,结果挨了好大的一顿批斗。门口也给人家贴了一个红拳头……”她忽然煞住了话,沉默了半晌,说,“霁霁!我脑子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你在外面看得多……我正想问问你……那红拳头代表无产阶级专政,不是应该专门对付坏人的么?……”
  昔霁几乎脱口而出:“我也画了几百个红拳头……”但没有说。他的心好象被芸芸提的问题捏了一把。他呆呆地望着脚盆里的水,水已染得通红了。他也不知道这伤口是在脚上还是在心上?
  芸芸问道:“你肚子饿了吧?我去拿点饼干来。”也没有等昔霁作出反应,她便推开门,走下楼去。
  芸芸一走,昔霁顿时感到难堪的寂寞。他热情,奔放,生命充满着活力。而生活,不就是人和人的交往嘛!现在,忽然觉得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是在自己家里。他本来想得很美。心想一跨进家门,准会迎着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他们一定会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沿途所见所闻,一定会和他辩论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在他们家,即使平时,饭桌子上也都热热闹闹,争论不休。昔憬常常对别人夸道:“我这个家没有别的优点,就是有点民主。”
  可现在,在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的眼前,只有空空的四垛白墙。
  他擦干了脚,又套上了那双又脏又破的皮鞋。他端起半盆血水,想泼掉,忽然神使鬼差地竟用手蘸着这血水,想在墙上画一个红色拳头。这红拳头砸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想砸开心中的闷气。可是手伸到了墙上,却画了个大问号——一个淡红色的问号。
  好大一会儿,芸芸还没有上来。
  他几乎生她气了。他感到太寂寞了,需要有人陪陪他。于是,昔霁便下楼来找芸芸。走下楼,看见楼道里放着一辆绿色凤凰牌女车,知道她妈妈下班回来了。
  芸芸的妈妈叫方桂芝,平素对昔霁可热情了,一个劲儿地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昔霁。秦斐不大在家,昔憬家的大事小事都烦她操心。经常在楼上能听到她尖尖的嗓音:
  “昔书记,要交电费了,我代你去交好么……”
  “昔书记,粮本我替你换回来了……”
  “昔书记,学校里明天晚上要开家长会,你忙,我代你去吧……”
  在孩子们的心目中,有时候方阿姨甚至比自己的母亲还亲热一些。因为除了楼梯上传来的尖尖的声音之外,她那圆圆的满脸堆笑的面孔,一天总要在昔憬家里出现几回,不是送几张戏票,便是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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